1949年的中国大地,胜负的天平已然倾斜。当国民党大部分将领意识到大势已去时,一场关于如何“退”的深夜密谈,却揭示了未来局势的另一种可能性。时任华中地区绥靖成员的宋希濂,与他的黄埔一期同学、掌控西北的胡宗南,曾密谋一个宏大的撤退方案——计划将30万国军主力撤往滇缅边境,以图苟延残喘,甚至“东山再起”。
然而,这一在两人看来犹如“救命稻草”般的提议,却遭到了最高统帅蒋介石的严词拒绝。直到多年后,亲历者宋希濂才在美国的晚年回忆中感慨:“如果当时让30万国军撤到缅甸,那么后果就真的严重了。”这究竟是何种“严重后果”,能让当事人事后生出如此感慨,是庆幸还是遗憾?
败局中的密语
时间回溯到1949年8月,渡江战役的胜利已为全国解放奠定了基础,解放战争的胜负已然没有悬念。正当宋希濂受蒋介石安排,准备前往重庆索要军费时,接到了老同学胡宗南的邀约,便临时改变航道,飞向了西安汉中。
当晚8点,宋希濂随胡宗南来到一间密室,两人一直谈到凌晨两点。这场长达六小时的深谈,核心集中在三个问题上。首先,对于蒋介石一直渲染的“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即可东山再起”论调,宋胡二人均认为短时间内不会发生。
其次,就当时形势看,国民党残军能否确保西南和台湾地区?两人的估计是,国民党军仅剩百万左右兵力,精锐尽失,大陆上的任何一块地盘都难以保住,只有台湾、海南和舟山群岛等海岛有保住一个时期的可能,但从长久看,也难以守住。
最后,也是最关键的,蒋介石所谓在西南与解放军决战的计划,有无实施的可能?宋希濂和胡宗南详细统计了川、黔、滇、康、鄂西、鄂西北和陕南地区的国民党军实力。计算结果显示,加上保安部队在内,大约还有九十万人左右。
其中一半以上的兵力归宋希濂和胡宗南指挥,两人对此心知肚明,认为决战绝无胜算。大部分部队是新编成的,装备不全,缺乏训练,战力脆弱。西南地域广大,地形复杂,道路破旧,既无法迅速集结,也无法便捷机动。
此外,四川的刘文辉、邓锡侯、潘文华等将领以及云南的卢汉所掌握的部队,根本就不可靠。正是在这种绝望的评估下,宋希濂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:“在共军还未对西南地区形成围歼之前,提前转移有生力量,前往滇缅边区,进可攻退可守,前途仍是大有可为。”
胡宗南听后不禁大喜,认为这主意正中他下怀。他在大西北与解放军周旋多年,吃尽苦头,只要不正面硬刚,都算是“好主意”。两人随后进行了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讨论。
由于胡宗南对滇缅情况不熟悉,“滇缅计划”基本由宋希濂主导,胡宗南在一旁补充。宋希濂曾在抗战中后期长期驻守滇西,1944年滇西反攻时,他担任远征军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,对当地情况最为熟悉。
最终决定,从宋希濂部抽调三个全建制军,从胡宗南部抽调九个军,共计三十万部队转移至云南和缅甸。他们设想,若局势进一步恶化,还可以深入缅甸,寻求美军支持,从而初步构成了这个“滇缅计划”。
最高统帅的暴怒
几天后,宋希濂和胡宗南带着这个自认为“好极了”的计划到重庆,面见从台湾飞来的蒋介石。彼时,渡江战役已然确立了人民解放军在全国范围内的战略优势。
不甘失败的蒋介石,仍妄图在西南大地与人民解放军一战到底。在东北、华北和华南大片土地接连失守后,西南地区成为他在大陆的最后希望。他将四川作为防御核心,精心部署了一条起于岷山,经秦岭、大巴山、巫山、武陵山延至五岭山脉的“西南防御链”,妄图将西南作为国民党最重要的反攻基地。
1949年8月29日,蒋介石召开了西南军事会议,他在会上决定:“拒共于川境之外,以陇南、陕南为决战地带;全力固守西南,使之成为‘复兴’基地。”
此时,经过三大战役、渡江战役,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几乎全军覆没,手里能用的部队已然不多了。大小十个兵团近70万国军和20万地方武装,已经是蒋介石最后的希望。然而,这只是他个人的希望,他的部下们并不完全认同。
胡宗南和宋希濂绘声绘色讲完“滇缅计划”后,并没有得到蒋介石的青睐,反而招致一顿训斥。蒋介石大骂道:“娘希匹,还没开打就想跑,是嫌败得还不够快吗?”
见两人唯唯诺诺不敢说话,蒋介石又解释说:“西南必须守住,待反攻大陆之时,才可与台湾及沿海岛屿遥相呼应。西南地势险要,易守难攻,物产丰富,尤以四川人力物力均很充足,90万部队,守上一年不成问题。”
蒋介石的愤怒,一方面源于他极其注重“面子”,认为部队撤到西南边陲,无疑是对他威望的严重打击,甚至会在国际社会中受到重大影响,这是他无法接受的。另一方面,他在解放战争中几乎没有获得过任何重大胜利,心中仍存不甘,决心以“决一死战”的姿态与解放军对决,因此坚决拒绝了撤退提议。
转瞬即逝的残梦
然而,历史的进程并未给“滇缅计划”任何实施的机会。1949年11月1日,人民解放军北路以第二野战军第3兵团和第四野战军第47军为左集团,第四野战军第50军、42军及湖北军区部队组成的右集团,开始围歼宋希濂集团。
解放军势如破竹,迅速突破宋希濂集团的两翼,深入到秀山、酉阳一线。宋希濂集团急忙西撤,试图依托乌江进行顽抗。接下来,解放军从南北两路展开追击,到1949年12月8日,已解放川南大部分城市。
12月10日,蒋介石等人逃往台湾,只留下胡宗南“主持大局”。12月11日,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第3、第5兵团分别由川东、川南西进,第一野战军第18兵团则追击南下,将数十万国民党军包围。
连战连败使其余国民党将领都开始寻求出路。一旦解放军突破了四川周围的崇山峻岭,在平原地区负隅顽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。各地起义潮涌,卢汉和刘文辉纷纷宣布起义,解放军成功封锁了成都的国民党精锐部队外逃路线。
尽管蒋介石依旧固守不退,但随着郭汝槐的起义,宜宾的和平解放也让他的坚持变得更加无力。1949年12月19日,宋希濂在大渡河沙坪被解放军围困,随即抽出手枪试图自杀,被其警卫排长一把抓住,随即被俘。
而胡宗南则在成都解放前夕乘飞机逃离,最终辗转逃至台湾。1949年12月27日,大西南战役结束,国民党军10个兵团部、49个军部、133个师共计93万人被消灭。宋希濂和胡宗南筹划的“滇缅计划”,还没有来得及实施,就随着迅速的失败而夭折。
重回人间:庆幸没有被卷入
1959年12月4日,经过党和人民政府10年的劳动改造和思想教育,宋希濂、杜聿明等10余名战争罪犯首批获准特赦。当宋希濂手捧“特赦通知书”时,犹如梦中。
特赦后的第10天,他被告知周总理要接见他和特赦人员,宋希濂内心百感交集。在接见厅,周总理同宋希濂、杜聿明、王耀武等一一握手,他仍因紧张、羞愧而忐忑不安。坐定后,他才看清楚,在座的还有陈毅副总理以及章士钊、张治中、傅作义三位先生。
周总理亲切而又风趣地说:“在座的绝大多数是黄埔学生,我和文白都曾经是黄埔军校的教官,是你们的老师。学生走错了路,不管怎么说,老师多少也是有责任的咯!”一番话语,缓和了气氛。
周总理随后询问每个人的身体和家庭情况。他对宋希濂说:“看上去你身体不错,不到50岁吧,你的家庭都有准在哪里?”宋希濂站起来,周总理摆手让他坐着说,但他仍然没有坐下,回答道:“感谢老师的关怀,我今年52岁,但身体很好。
我的妻子1949年就已病故,5个孩子都在美国和香港,大陆还有妹妹和其他亲属。”周总理亲切地回答:“海外的可以先联系,国内的可尽快见见面。你们的工作、生活、家庭可以一步步作安排。有什么要求和困难,可以找中央统战部徐冰,他是副部长,负责安排你们今后的工作和生活。”
有资料显示,陈赓大将也曾亲自前往接见宋希濂,显示了国家对他的宽容和重视。1980年,宋希濂赴美探望自己的儿女,后定居美国。两年后,他在华盛顿与蔡文治、李默庵、侯镜如发起建立黄埔同学会及其家属联谊会,并担任副会长。
宋希濂晚年喜广交朋友,在一次回忆中他说道:“我经常想,如果当时蒋介石同意了这个计划,让我和胡宗南把30万人撤到缅甸,那么后果就真的严重了。”这番话,并非指对解放军造成的威胁,而是对国民党自身可能陷入更深泥潭的清醒认识。
分析来看,这“严重后果”有几层深意。首先,宋希濂和胡宗南的三十万人部队很难同时撤到滇西,他们还需要留下一些兵力用于和解放军抗衡,否则西南防线一旦失守,部队会有更多的兵力损失。
其次,这三十万部队的补给也是一个大问题。虽然国民党将领李国辉曾带领三万人撤到金三角地区,但这三万人中还包含了家属,人数上不能和滇缅计划中的三十万人部队相比。李国辉的三万部队尚有台湾送来的补给,但三十万人的部队谁负责补给呢?蒋介石不支持滇缅计划,自然不会送补给。
再者,即使部队撤到了缅北,也不一定能打赢缅军。国民党部队一时无法适应缅北的环境,战斗力将被削弱,很可能会打败仗。宋希濂虽然熟悉滇缅一带的情况,但比不上本地人更熟悉。何况军队缺少武器和物资,很难打赢缅军。
因此,“滇缅计划”虽然给宋希濂和胡宗南带去了一点希望,但实施起来难度极大,而且成功几乎不可能,反而可能让残余部队陷入进退维谷的国际困境,后果确实不堪设想。
结语
国民党在解放战争中的彻底失败,是历史大势所趋,任何局部的战术设想都无法逆转乾坤。蒋介石一意孤行的“决战”妄想,固然加速了国民党的覆灭,但其无意中否决“滇缅计划”,却也避免了国民党残部陷入更为复杂、更难解脱的国际泥潭。
宋希濂的个人命运,在历史的洪流中获得了转折。他曾是抗战名将,为民族浴血奋战,却又在内战中走向对立面。最终,他得以在晚年看到新中国的宽广胸怀,并庆幸自己未被卷入那场本会更加深重的历史漩涡。
1993年2月13日,宋希濂因患严重肾衰竭在纽约病逝,享年86岁。他的骨灰最终安葬在长沙唐人永久墓地的“名人区”,一个与故土相连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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